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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3月，印度富豪穆克什·安巴尼（Mukesh Ambani）为小儿子在迪拜买了一座豪宅，花了8000万美元，创下迪拜的房地产历史记录。

几周后，该记录被另一位买家以8240万美金打破。

但是，到了10月份，安巴尼以1.63亿美元再次于迪拜购房，夺回了记录。

◎印度富豪安巴尼，净资产957亿美元。

图片来源：News 18

安巴尼目前在福布斯全球富豪排行榜中位列第八名（2022年9月），他在迪拜不断购置豪宅一举，不只象征着他的财力，也体现出迪拜房地产正在出现的奇景。

根据全球房地产数据，迪拜在2021年9月到2022年9月的一年中，其房地产价格飙升了70.3%，成为全球房地产价格上涨最快的城市。

相比之下，伦敦、巴黎和纽约这样的大城市，其房价在去年的上涨都不超过10%。

迪拜并不是特例，整个阿联酋在2022年都出现了经济奇迹，其经济在两年前增长为负，但今年却预计达到5.1%。

不管从什么角度看，「迪拜现象」都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奇迹。

◎迪拜地标之一的阿拉伯塔酒店（Burj Al Arab），1999年开始营业，以其帆船造型和奢华闻名。

图片来源：TRIP

第一，迪拜早就资源枯竭，2008年后房地产始终不景气，但「资源诅咒」却没有最终找上迪拜。

第二，阿联酋是穆斯林国家，自由度有限，中东地缘问题复杂，可这些也没有抑制迪拜。

第三，疫情、俄乌战争和经济衰退同样没有重创迪拜。

为什么迪拜会逃出这几个陷阱，再度崛起？其秘诀是什么？

以及，未来还会更好吗？

01.

逆风的繁荣

2022年，阿联酋成为最多富豪前往居住的地方，而迪拜则是阿联酋最热门的城市。

2022年5月，迪拜住宅物业的平均价格同比去年上涨10.9%。其中，别墅平均单价较去年同期上涨19.8%。

根据Henley＆Partners公司以及其他咨询机构的数据，2022年有大约4000位百万富豪来到阿联酋。这些富豪大多来自俄罗斯、乌克兰、印度、巴西和中国。

为什么这些富豪大多数要来迪拜这个沙漠中的城市？

众所周知，迪拜沙尘暴肆虐，鲜少植被，水资源匮乏，虽有摩天大楼和豪华别墅，却并不适宜居住。

◎迪拜常年沙尘暴，与其著名的后现代城市风格一样出名。

图片来源：Focus

一个最显著的答案，也许是俄乌战争的爆发。

2022年来到迪拜的富豪，很大一部分是俄罗斯和乌克兰富豪。这两个国家一向以腐败和寡头闻名，向来不缺少富豪。

而俄乌战争爆发后，乌克兰成为战场，俄罗斯则被全球制裁，已经不适宜经济发展和金融交易。富豪们所思，无非全身而退。

迪拜被看重，一是因为迪拜是国际大都市，聚集着全球范围的精英人才，是世界贸易的核心地带之一，也是奢靡、豪华的象征。

更重要的是，阿联酋在世界事务上一直保持着八面玲珑，地缘位置复杂却很少与邻国发生冲突。

阿联酋既与美国关系密切，也与俄罗斯、中国友善。

2020年，美国希望中东穆斯林国家与以色列关系缓和，阿联酋马上就与以色列签署了《亚伯拉罕协定》，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。

2021年，阿联酋与卡塔尔恢复了全面外交关系，解开了多年死结。

同年，土耳其有意向周边国家抛出橄榄枝，阿联酋也马上与土耳其开启互访，并加强经济合作。

◎阿联酋的位置。

图片来源：ICIJ

可以说，阿联酋在交朋友和结束冷战方面几近世界之最。

对于俄罗斯富豪来说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，阿联酋始终没有加入英美等西方国家的对俄制裁行列。相比之下，美国对俄制裁多达5000多项，就连中立国瑞士也对俄进行500多项制裁。

可见，阿联酋已成为俄罗斯富豪最安全的退路。

只是，在阿联酋的诸多城市中，迪拜恰恰成为了富豪最愿意移居的地方，这还另有原因。

第一，阿联酋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，而迪拜是阿联酋治安最好的城市，犯罪率接近零。

第二，迪拜的政策非常宽松，有意吸引富豪前来。政府向外国人提供10年签证，如若购买豪宅，不征收个人所得税，只需支付4%的转让税。而且，迪拜允许用加密货币支付房地产交易，购房信息也不公开。

不过，迪拜的这些「优势」也同样被诟病。

由于加密支付、购房信息不公开和政治上不站队，迪拜被西方国家看作是邪恶资本的避风港，担心这里会成为俄罗斯等国资金来路不明的富豪安身之所。

因此，在2022年，反洗钱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（FATF）将阿联酋列入了灰色名单，对房地产的支付表示担忧。

目前，阿联酋表现出积极配合的姿态，至今还没有丑闻出现。

但是，房地产催动的经济腾飞在当前世界环境下可能不是长久之计。阿联酋的八面玲珑在当今愈发极化的世界格局中空间也在缩小。

好在，迪拜的经济奇迹并非只靠吸引富豪，它还有其他独一无二之处。

02.

转型的秘诀

迪拜是一个相当「赛博朋克」的城市，它有世界上最高、最光怪陆离的摩天大楼，也有最昂贵的酒店，最多的豪车。

走在迪拜的街上，你能看到穿着黑袍的穆斯林女性，但她们却可能在喝咖啡、看电影、逛商场。

这里有浓厚的宗教氛围，到处有箭头指向圣城的方向，不时有喇叭放着伊斯兰教经文。但这里也允许比基尼、特定地点的饮酒，以及几乎一切世俗活动。

◎迪拜的沙滩，其沙滩的沙子甚至也是进口的，港口也是人工修建的。

图片来源：Cntraveler

不仅是迪拜，整个阿联酋都有相当的宗教宽容，这种宽容程度，即便在世俗化逊尼派穆斯林中也并不常见。

政治制度上，阿联酋采用联邦制，其最高委员会由七个酋长国的酋长组成。迪拜是其中重要的酋长国，其与阿布扎比一同承担联邦经费。

◎阿联酋的行政区划，其中面积最大的是阿布扎比酋长国，其次为迪拜酋长国，迪拜是迪拜酋长国的首府。

图片来源：World Atlas

因此，在政治制度上，阿联酋优于邻国沙特阿拉伯，后者仍是政教合一的君主专制国家。

1960年阿联酋发现石油后瞬间崛起成为富国，完成了「从骆驼到跑车」的转变。

但是，其中绝大部分石油都位于阿布扎比，迪拜酋长国和其他酋长国的石油相对来说储量并不多。

因此，从另一个角度看，恰恰因为没有资源优势，迪拜也从来没有跌入「资源诅咒」的陷阱。

从一开始，迪拜酋长国就面向多元化发展，而不仅仅依靠石油坐吃山空。

实际上，2010年，迪拜酋长国的GDP只有6%来自石油，而2020年以后，其石油占GDP已经接近1%。

目前，迪拜酋长国开采石油和天然气规模已经非常小，且主要来自海上油田。据估计，石油和天然气储量只够再开采20年。

这种情况，早在1970年代就被迪拜政府意识到了。当时，政府进行了城市规划，做好了能源枯竭面临转型的准备，将目光转向建立港口，修建运河，打造金融圈和旅游产业。

通过建立摩天大楼和高级酒店，迪拜在沙漠景观上创造了超现代视觉，吸引参观与投资，在2000年后成为世界上成长最快的城市。

◎图为迪拜云溪塔（右）效果图，该塔尚未完工，完工后将超过目前迪拜的地标哈利法塔（左）成为世界最高建筑，其高度达到1000米以上，是埃菲尔铁塔的三倍。

图片来源：creek beach

最高的楼，最大的购物中心，大型人工岛，黄金的自由贸易和免税，都成为迪拜的名片。

在另一方面，迪拜为世界各国的公司提供优厚待遇，建立网络城和知识村，有微软、IBM、甲骨文等公司入驻。

科技上，迪拜是阿联酋发展航天科技的重镇，有模拟火星的基地等等。

这些背后，都离不开迪拜的领导人、迪拜谢赫穆罕默德·本·拉希德·阿勒马克图姆（Sheikha Mohammed bin Rashid Al Maktoum）。

这位富有天下的年轻人，没有满足于纸醉金迷的生活，从剑桥毕业后就已有政治抱负。

2006年就任了阿联酋副总统，于阿联酋内部展开改革，并在迪拜推行他的一系列构想。

他虽像所有穆斯林一样娶了多个妻子与生养多个子女，但却空前地在迪拜提倡公共场合的男女平等。在迪拜的科技、艺术、商业、体育和教育等几乎所有领域，他都有涉足。

◎迪拜谢赫穆罕默德·本·拉希德·阿勒马克图姆，谢赫是酋长的意思。

图片来源：Daily Sabah

温和的外交、宽松的政策、自由的市场、多元化发展，以及积极承担国际责任，是迪拜崛起的秘诀。

不过，2007年之后，世界金融危机还是影响到了迪拜，其发展经历了严重衰退，房地产也一度经历过剩，直到2015年才得到恢复。

可以说，迪拜2022年的再度崛起既是俄乌战争带来的机遇，也是迪拜多年来转型成功的一个必然结果。

只是，在世界乱局和中东这一地缘炸弹的双重影响下，迪拜的繁荣能否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。

首先，俄乌战争造成灰色地带减少，阿联酋八面玲珑的外交腾挪的空间在减少。

其次，俄乌战争导致中东地缘政治改变，土耳其地位上升，伊朗内部矛盾显现，能源的价格浮动，也会对阿联酋发生影响。

最后，由于2022年的一系列大事件，全球化模式正在改变，疫情后经济震荡的后遗症也会持续。迪拜的经济虽一枝独秀，却也会不断面临挑战。

饶是迪拜，在乱世之中也像在钢丝绳上行走，稍有不慎也可能满盘皆输。

值得庆幸的是，截止目前，迪拜模式是成功的。

该模式正时刻提醒着世界，那些信奉伊斯兰教或依赖资源的城市，只要有广阔的视野和宽容、自由的制度，也可以拥抱这样一种未来。■

参考资料

Dubai real estate: Off plan property prices surge 50% as market remains

red hot. Arabian Business, 2022-10-26.

Dubai’s Luxury Property Market Is Cashing In on the Global Slowdown. Bloomberg, 2022-10-19.

Dubai real estate market hits over $598 million on Wednesday. Arabian Business, 2022-10-20.

Sheikh Mohammed’s vision attracted world’s attention. Gulf Today, 2022-01-04.